镇政府接到举报，费县杨树湾村路口有劫路收费的。负责社会综治维稳工作的是副镇长王平，他刚调到镇上没几天，对这个问题很重视，吃过早饭就奔了杨树湾村来。
一条乡级公路就从杨树湾村前经过。王平骑电动车到达那里时，真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坐在路边，左手里拿一细长竹竿横在路上，右手攥一根镐把，脚下是一个敞口的布包，里面放着一些二元五元的票子。他身后的山壁上写有几个大字:大小车五元，电动车二元，收费养路，自动交纳。
王平来到跟前，看见那人满脸笑容，就说，你叫什么，你怎么在这儿收钱？
那人不回答，只是笑。
王平说，你这是违法的，把包拿上，咱一起进村，找村主任去。
那人还只是笑。
王平心里纳闷，难道是聋子或者是哑巴？
王平伸手要拽他，却见他把镐把动了动。王平心里吸了一口凉气，打消了念头。
他扔下二元钱，拐下公路进了村子，却找不见村长或者书记。遇见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，喝得醉熏熏的，说话都困难了。这个村庄好像也怪怪的啊。
后来又好不容易寻得一个老人，这才了解到，原来这个山村不大，也没什么营生，村长书记都和青壮劳力外出打工去了，剩下老的小的弱的在家里，刚才遇见的那个男人是留下的唯一的壮劳力，叫杨全，可是什么活也不干，除了喝酒就是喝酒。村前拦路的那个，是杨大憨子，真是大憨傻，什么也不懂，就知道笑。
王平问，那他怎么知道拦路要钱？要了钱干什么了？
老人摇一摇头说，这个就不清楚了。
王平想了想，给派出所打了个电话，不一会儿，所长领着两个协警就赶来了。
一照面，所长说，大憨子还想给我要钱，我冲卡，把竹竿撞到一边去了。
所长在这个镇上工作很多年了，对有些人有些事很熟悉。他当然认得杨大憨子。他说，这个社会憨子都成了精了，都知道打劫了。
一个协警说，咱把杨大憨子拽村里来，不就解决了。
所长说，咱走了，他又回去了咋办？
王平说，一个憨子，一定有幕后主使。
于是他们商定先回去吃午饭，傍晚了再来。
到了傍晚，他们又来了。所长还拿了一个鸡头。并且说，这个鸡头能顶五元钱。说得王平一头雾水。
到了憨子收费点，所长把鸡头扔给憨子，憨子高兴得差点蹦起来，立马把竹竿挪到一边去了。
所长把车开过去，到一拐弯处停下，解释了这一现象：两年前所里接到报案称，集市饭摊上有人打架。他去看时，才知大憨子在那里抢东西吃，但他不抢肉不抢鱼，单抢那盘子里的鸡头吃，脏手往盘子里一伸，整盘鸡客人就不吃了。那几个客人就摁住大憨子打，大憨子嘴里还塞着那鸡头。
所长说，他憨你们也憨啊？鸡头有什么吃头？把鸡头给他，不就没事了？自那以后，只要大憨子在饭摊一现身，立马就有鸡头孝敬。
王平感慨说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，想不到这个憨子对鸡头情有独钟！
所长说，这有什么奇怪的，世上有爱吃土的，爱吃铁的，也有爱吃草的，都吃得跟麻秆似的……
其实谁也不知道，杨大憨子在十四五岁的那一年，有一回，他在一个村子游荡，有五六天没吃上一粒米，饿得路都走不动了，就在地上爬，爬到一家办宴娶亲的门前，厨子扔给他一个鸡头吃，他感觉那是天下最香美的食物了，这美味刻在了他的脑海里，恐怕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了。
太阳很快就落山了，他们远远看见杨大憨子扛了竹竿镐把提了那布包进了村子，他们就步行跟了去。
杨大憨子进了一个没有门的独院，不一会儿，只见又一个人也进了那个院子。
所长和王平交换了一下眼色，说，行动！
他们几个人箭一般冲进去院子，又冲进屋子，只见屋里没有桌子凳子，也没有床铺，只在当面铺了几根玉米秸，杨大憨子正坐在上面，一边啃着鸡头，一边对着瓶子喝酒。
而杨全，正蹲在一边乐滋滋数钱。
所长对着大吃一惊的杨全哈哈大笑，说，原来是你小子，高，实在是高！
杨全很委屈地说，我什么也没干啊，看他可怜，给他送酒菜吃，你们别冤枉好人啊。
王平拿一个鸡头塞到他嘴里，说，你瞒不了我，杨大憨子最喜欢吃鸡头，你用鸡头驯服了他，你真聪明！
事情果真如此。原来，杨全好喝懒做，小店里都不赊酒给他了，他就挖空心思，想法怎么弄钱。想啊想啊，他就想到了村前的那条路。虽是乡村路，可一天到晚过路的车也不少，要是能收钱，可是发财的好门路。但他知道那也是违法的事情。他就想到了杨大憨子，买来了鸡头驯他。就像动物园里驯猴子，做一个动作，扔一个鸡头，整整驯了半个月，终于把他驯成了一个收费员。
自那以后，他就天天晚上数票子，他那个乐啊，人要是运气好，这外财不想要都不行啊！
可是，他哪里知道，这么快就败露了呢？
（石守强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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